像我这样教人体解剖学的老师,有时候真是涕泪(2)
当时,让我非常受鼓舞的是观众留言。跟媒体的报道意见截然相反,观众留言绝大多数是正面的,其中一个老红军给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。
老红军年纪很大,手已经颤抖了,留言写了半个小时,很多人劝他不要写了。因为老先生在那写了很长时间,引起我注意,我就去看老先生,发现他其实只写了简单的一句话——这个展览很好,我们支持。
当时这个情景让我非常感动,老先生年纪已经很大了,说看到了媒体报道,就想来看看。结果发现媒体报道的不对,他就想表达出自己的心声,要支持这个展览。
除了观众留言,一些专业性的报纸也给了我们非常大的支持,比如《科学时报》、《健康报》、《大众科技报》等等。它们发表了一些评论,呼吁给人体标本一些宽容。
2004年年底,《科学时报》把我评为当年“科普十大公众人物”之一,而且把我评为“最大胆的科普公众人物”。
坦率说,当时对“最大胆”这三个字我不是太喜欢,因为我没感觉自己大胆,我只是尽了一个解剖老师应尽的责任。
但是多年后,我逐渐理解了“最大胆”这个词。确实,当一个新事物出现的时候,突破世俗观念需要很大勇气。
在展出过程中,我们每去一地都非常受欢迎,包括国内、国外,很多的观众排着队购买门票。
我们也在分析为什么公众会喜欢我们的展览,我想有几个原因。
第一个原因:受众群体大。
我们每个人都有身体,每个人都想了解自己的身体、关心自己的身体。但在生物塑化技术之前,大部分人没有机会看到人体标本,只能通过书籍、图像、视频来了解,很难得到直观的感受。
因此,人体标本的展览为公众,提供了一个直观了解自身的机会。
第二个原因,在于展出的内容和大众的主观印象不同。
提到人体展览,许多人想到的词是:恶心。然后是恐怖、腐败、血腥。没有一个褒义词,全是贬义词。
但当观众真正看到这些标本时,发现它是有美感的、有动感的,同时还有教育性。所以当头脑中的想象和现实有巨大反差时,观众的精神会得到冲击。这种冲击会让观众带有情绪地跟别人转述,形成非常好的口耳相传的效应。
第三点原因在于内容与观众的关联度。展览不能冷冰冰的,而是要能打动观众内心当中最温柔的部分。
比如说,上海复旦大学医学院有一个小的人体展馆,只有300多平方米,但这个展览却很丰富,因为他们发掘出很多遗体捐赠者的故事。
其中一个叫徐益勤的捐赠者,就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1948年,徐益勤38岁,了解到医学院缺少遗体,当时就表态要把遗体捐赠,把尸体赠供解剖教材。
他思想很开明,在1948年就提出遗体捐赠。但比较特殊的是,他很长寿,去世的时候106岁。这距离他决定捐献遗体,跨度近70年,最终在2016年实现了捐赠。
上海复旦大学医学院人体科学馆的馆长,把这些故事发掘出来,把徐益勤的女儿请来,给观众讲她父亲的故事,讲她父亲为什么要捐赠遗体。
通过这些具体的事例,观众了解到每一件人体标本,不是简单的物品,而是曾经和我们一样有呼吸、有心跳、有情感的人——这对每一个观众是一种心灵的冲击。
对医学生来讲也是一个很好的医德教育,因为遗体捐赠者是各种捐赠中最无私的。他个人不受益,他的家属不受益,受益的是全社会。这会让端正学生的学习态度,让他们意识到:学医和学其他学科不一样,学医必须要有无私奉献的精神。
这是我看过的一个展览,介绍的是泰坦尼克。它处女航的时候遇难了,沉在大西洋底3400多米深的水底。后来美国人在大西洋组织探险活动时,把泰坦尼克上的一些物品打捞上来,做成了这次展览。
坦率说打捞上来这些物品价值不大,一些穿过的鞋、衣服,用过的盘子、餐具等等,从价格角度上来说都不贵。
但是他展览设计得很巧妙。门票设计是一张船票,每张船票上都有具体乘客的名字。观众会了解这个人的过去。
我拿到了一个叫Adolf 的人的船票,他是一个香水公司的董事长,准备去纽约去开展新业务,所以我就带着香水商的物品登船。
文章来源:《中国临床解剖学杂志》 网址: http://www.zglcjpxzz.cn/zonghexinwen/2021/0223/374.html